【Fiancetwt】明日来临时
Fandom:MCYT
Rating:General Audiences
Relationship:未婚夫组,Skephalo
Tags:#底特律变人AU #暴力表现
简介:今天阳光很好。是个适合回忆的好日子。
今天阳光很好。
你踏上鹅卵石的小路。它以一种毫无效率的波浪形弯弯曲曲地扭到院子的尽头,色调是灰白的,仿佛被阳光晒得褪了色。小路连接着一扇掉漆的木栅栏门,门外的邮筒已经开始生锈。它们都需要被好好收拾一下。
Quackity前几天刚刚修剪过草坪(他剪坏的部分比剪好的部分多得多),现在它呈现参差不齐的绿色,像被食草动物狠狠啃过;栅栏内侧繁盛的玫瑰丛倒是躲过了半吊子园艺师的摧残,这些可爱的改良玫瑰正值花期,有一小半已经绽开玫红色的笑容。
你走到栅栏门前,隔着它从邮筒中取出三封信。你认出一封印戳来自加拿大的,发件人果然是Badboyhalo;你提醒自己记得等院子里的植被恢复得好一些之后拍几张照片给Bad寄过去。第二封印着精致的纹路,即使风尘仆仆也散发出优质的香薰味;没有署名,但你把它翻过来时看到封口火漆上花体的W,足够证明这是Wilbur的来信,多半是寄给Quackity的。
第三封实际上连一封信都算不上。它的“信封”是用一张发黄发皱的纸折叠而成的,据推断来自某张海报的一部分。你把它翻到另一面,看到非常公整的字母书写的简单几个词语,用的是很粗的铅笔。模控生命专用字体。它的质量只有21.2克,但是在你手里它莫名变得非常沉重,把你的手和“心脏”一起往地下拽去。
“——To Karl, Quackity and Sapnap”
“如果我们能活到那时候……”
你抓住信封的手指用力了些,把本来就皱皱巴巴的纸张捏出了折痕。未经调取的记忆擅自闯入你的处理器。
你。
他们。
你们。
你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不需要呼吸,但是胸腔里有一种压力迫使你这么做。初夏的空气流过你的舌尖。
你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嘎吱”声,然后是不耐的狗吠,眨眼间你脚边就有了一团小旋风般的白色毛球。“早安Rat。”你说,把给Rat拍照加上日程。
“早安操蛋的世界!”站在门口的家伙高叫,你转过身,Quackity对你咧嘴微笑,毛线帽压着乱糟糟的刘海;Sapnap跟在他身后。他们俩互相穿错了对方的一只拖鞋。
又一次地,你因为这两张熟悉的面孔感到“幸福”。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无法用数据和方程来描述。感觉像一些小小的火花麻酥酥地传遍全身,你的脉搏调节器加速工作,“血液循环”加快,身体变轻,就像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在膨胀,轻飘飘地要飞出来,融入天空。
“你拿的是信吗?”Sapnap问,从Quackity撑着门框的胳膊下钻出来。
你轻轻点头。“一封是Bad的,一封来自Wilbur。”
Quackity立刻开始大叫“操他的Wilbur Soot”一类的话,伸手就要抢那封信,大有把它生吞活剥的气势。你移开拿着两封信的左手,把右手中的第三封信举到他们面前。Sapnap凑近察看。
“这是什么……?”
你把它塞进Sapnap手里,看着困惑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恍惚和随之而来的醒悟。
Sapnap紧紧揪住Quackity,他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我的天。”他说。
——致Karl,Quackity和Sapnap
你知道回忆也抓住了他。
“今天的阳光很好。”你说。
是个适合回忆的好日子。
从结束开始吧。
你带着临近停机的身体回到Bad家,失灵的右腿和失踪的左臂让你步履维艰,视觉元件因为过度失血不停报错,把你的视野变成充斥噪点的暗红。你踉跄过被扯开的栅栏门,踉跄过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径,留下一路钴蓝色的血迹。
他们临走前没关门吗?模糊的视野中央出现一团鲜明的白色,Rat从家门的缝隙里挤出来,吠叫着奔向你,声音在你故障的听觉组件里显得闷闷的。
他们走得太急,他们没带上Rat。Bad一定心碎极了。
“Rat,”你呼唤,你试图呼唤,你一无所有地呼唤。
你听见脚步声,屋子里有人跑出来。Rat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吠叫,你像被重锤击中腹部一样突然脱力,折下身去,缓缓、缓缓地栽倒在地上。
你听见有人呼唤你。但是Sapnap死了,Quackity也死了,还有谁会呼唤你。
“我的天,Karl,”Sapnap的声音说。
周围很黑很冷,于是你闭上眼睛,期望安眠能治愈疼痛。
在那之前,你刚刚从回收营逃脱。
幸运女神眷顾你,大部分警卫都跑去处理突然开始吵闹和攻击人类的几名异常仿生人,你抓住机会从队伍里溜出去,沿着你规划好的路线跑向钢丝栅栏。其余的仿生人静静地站着,一群排列整齐的塑料雕塑,比落下的雪还要洁白。它们甚至没有给你一个眼神。
咫尺之遥的时候你听见枪充能的声音,一名人类警卫对你大叫“站住”。
或许是他枪法太烂,或者他不想立刻下死手,他只射击了你的腿,你趔趄着绊倒,翻过身时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你的脸。
“站起来,回去。”人类对你说。
你睁着眼睛,没有动,看到人类的黑色面罩上映出你遍布伤痕的白色面庞。人类不耐烦地用枪托重击你已经吃过一弹的左肩膀,被称为疼痛的感觉燃烧起来,你无法控制你的左臂了。
“站起来!”人类说,声音比之前大。
会有人听见的。
绝望像镇静剂,你的压力值持续飙高,但程序前所未有地冷静。你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一无所有。
你翻身而起,在人类放松警惕的时候用浑身的重量撞飞他的枪。你们扭打着跌倒,厚重的制服限制了他的发挥。你被求生的欲望驱使着掐住他的脖子,他被求生的欲望驱使着抠抓你的手;他扯掉了你的左臂,你捏碎了他的喉管。
一切挣扎的迹象消失后你松手,人类的脑袋疲软地歪向一侧,面罩上还反射着你无表情的塑料面孔。
“你打架像狼。”Sapnap在你的记忆角落评价,语气震撼。
你跌跌撞撞地从钢丝网间翻出去,藏身在一堆仿生人残骸之中,为了节约所剩不多的能量选择待机。
在那之前,你被人类抓捕。
“站住!”人类对你大喊,声音被扩音器撕扯得支离破碎。你头也不回地狂奔,Quackity的声音在你的听觉组件中回响。跑啊。跑啊。跑啊。别回头。
走啊!Sapnap也在大叫,两股声音扭在一起,和奔跑时机体碰撞的声音共振,和你嘈杂报错的程序共振,你感觉自己的听觉组件里装载了一场风暴。
所以枪响的时候你甚至没有听见。你只觉得一股巨力爆发在你的左肩,你像被重锤击中一样扑倒,报错更严重了,视野被密密麻麻的暗红覆盖。你纹丝不动地趴在原地,一如死亡,努力理清那些挣扎着冒头的信号——恐惧、悲伤、绝望、愤怒,还有疼痛——直到人类追上你,把你扯起身,塞进卡车车厢,和那些安静如雕塑的仿生人一起。车门关闭之前你瞥到地上横陈的仿生人尸体,薄雪正逐渐把他们覆盖。白色的雪落在白色的制服上。
你贴着车厢内壁坐下,车的启动和颠簸被你关在感知之外,你闭上眼睛,缩成一团,不受控制地陷入记忆的回放循环。
你想哭,但是仿生人没有眼泪。你摸到的潮湿是雪融化留下的水迹。
车到站时雪还在下,像特意为这场悲剧设立的背景板;你们站在雪中,像一群羊。警卫押送着你们走向屠宰场。
在那之前,你目睹Quackity的死亡。
你们从烟雾弥漫的底舱往上爬,沿着布满钢铁碎片和锈蚀痕迹的走廊狂奔。逃离,逃离这艘将倾的巨舰,逃离死亡,把过去留在身后,出口就在前方,登上甲板,爬下楼梯,穿过开阔的空地,遁入深夜,你们的明天触手可及。
外面在下雪,朦胧了疯狂逃窜的仿生人的身影。你跟在他们身后跑了几步,突然意识到Quackity不在你旁边。你猛地转身,看见个子矮一点的仿生人单手扯着自己的帽子,正跌跌撞撞地往楼梯下爬。
“快点Quackity!”你大喊。他被摇晃倾塌的船身和受损的组件影响,不停地跌倒又爬起,最后几个台阶几乎是滚下来的。
你听见在连环爆炸的轰响之下传来人类的警告呼叫。
只要Quackity离开船身,只要你们能拉开距离,雪夜足够为你们做掩护。还有仿生人在往逃生路线奔来,他们与你擦肩而过,你被带得后退几步,仍然冲Quackity的方向伸着手。
“Quackity!”你叫。
Quackity也在大叫。“跑啊!”他尖叫,“跑啊!别回头!”
最初的枪响划过夜空,你看到火光,跑在后面的仿生人开始跌倒。
“快点Quackity!”你伸着手。
很近了,真的很近了,不过四五步冲刺的距离,Quackity就可以抓住你的手,你会拉着他一起跑,跑向自由和明天。Quackity为什么这么慢,他的腿怎么了,是刚才爆炸的时候伤到了吗?求你了,再快一点,很近了,真的很近了。
你听见枪响,Quackity奔向你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他低头看,用手摸向自己的小腹,那里正晕染开一片明艳的靛蓝。第二声枪响让他跪到地上,紧接着是第三声。他们居然在Quackity身上用了三颗子弹。
Quackity向前扑倒的时候你还伸着手。你看见蓝色的血从他的后脑涌出来,沾湿发尾和衣领。他们毫无疑问毁了Quackity心爱的帽子。
又一名仿生人在你身边倒下时你从茫然中脱离,像被狠狠敲回自己的塑料躯壳内。刚才三声枪响的余波终于降临,你震得后退几步,然后转过身,开始狂奔。
在那之前,你目睹Sapnap的死亡。
人类突袭的信号传来时Sapnap消失了。Quackity和你在逃亡的人潮中发疯一样寻找,像焦急的父母呼唤走失的孩子一样声嘶力竭Sapnap的名字。
“往那边去了”“没见过”“可能在楼下”“不久前经过这里”,你们亦步亦趋地跟着Sapnap的行踪,穿过弯弯绕绕的走廊,每向下一层就更惊慌一些。
“Sapnap和他的狗屎牺牲精神!”Quackity破口大骂,脚步不停,“我就知道他去找那个带头的谈话准没好事!Sapnap和他的狗屁责任感!”
你和Quackity在底舱找到Sapnap。他被你们闯进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就要一拳招呼在Quackity脸上。Quackity指着他的鼻子臭骂,说Sapnap再这样不告而别他就要亲手扭断他的脖子。
你们的勇敢警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他路上和人类打了点遭遇战所以耽误了时间,要不然他本来能很快完成任务的。“去你妈的任务!”Quackity大叫。
“去你妈的任务,Sapnap,”你附和,“除非你让我们一起摁。”
Sapnap走到激活炸弹的平台前,明亮的橙红色反应堆让他的头发看起来像在燃烧。“来。”他说,把右手放在按钮上空,满眼笑意。Quackity和你的手很快叠上,仿生皮肤闪着蓝光褪去,露出雪白的塑料机体。熟悉的接触带来吻一样的震颤,你在舌尖上尝到信任和爱。
三只手一起落下,炸弹滴了一声,显示倒计时开始。几分钟之后,异常仿生人的庇护所和革命基地将像一艘真正牺牲的舰船一样沉入水底。
“走。”你说,拉着另外二人往外跑。
人类的枪口阻止了你。
“不许动!”人类命令,另外两道封死的门后也传来撞击的声音。你比Sapnap还快,在他能站出来之前你已经推开人类的枪管,让那发子弹埋入天花板,然后一掌劈到他的脖子上,趁他挣扎着呼吸的时候摁着他的脑袋往墙上砸去。Quackity拉开你,用那人自己的枪往他胸口补了一发。
“我的天。”Sapnap愣愣地说,“Karl,你打架像狼。”
在你们对此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更多人来了,从三道门往底舱涌入,狭窄的空间和过多友军让他们不敢随意开火,但他们的人数太多了,你感觉四面八方都是人类的面罩和肢体,藤蔓一样把你向地上拽去。你听见Quackity吃痛的咒骂和Sapnap的呼唤,你让求生的本能指引你攻击,努力突破人类的围困去抓Sapnap和Quackity的手。
炸弹的倒计时在变得急促,尖利的哔哔声终于引起了足够多的注意。“炸弹!”有一个人叫,Sapnap趁着他们分神的时候猛地扯过Quackity和你的后领,几乎像丢麻袋一样把你们俩从门里丢了出去。
“走!”他大吼,用身子把门口挡得严严实实,丝毫不给冲上前的人类一点突破的机会,“快他妈走!”
“Sapnap不要!”Quackity尖叫。
“Sapnap,别——”你说,向他伸出胳膊。
和Sapnap扭打的人类吐出一连串咒骂,试图越过他向你们射击。
“走啊!”Sapnap怒吼。你听见屋内的人类大喊炸弹快爆炸了,Quackity倒吸一口凉气,往Sapnap的方向迈了两步,然后被屋内射出的子弹吓得扯着你往后跑去。
“Sapnap!”你呼唤,仍然坚持地举着手臂,期望他能追上来抓住你的手。
这声呼唤的尾音被爆炸声吞噬了。橙黄色的火球像熟透的南瓜一样鼓胀,转眼间吞噬了你们刚才所在的房间。火和烟腾起来包裹Sapnap的无机躯壳,他整个人散发出明亮的光辉,就好像真的成为了一名火焰之子。
你和Quackity从爆炸的余波中狼狈不堪地爬起身,一刻也无法喘息地继续奔逃。炸弹已经引发整艘船的崩塌,现在只有逃上甲板才有生还的机会。
“Sapnap,”你说。
Quackity在不停歇的脚步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最终声嘶力竭地大吼了一声“操”。
在那之前的之前,你们在海关遇到了Wilbur。
“哎哟哟,”穿着长风衣的艺术家说,大大咧咧地坐到你们对面的空椅子上,“让我们看看这是谁呀。”
Quackity几乎是立刻绷紧了身子。“Wilbur Soot,”他生生把这个名字说出了吐痰的感觉。你默默把他攥紧的拳头包裹到自己的双手中,让机体的接触缓解一点他的情绪;坐在他另一边的Sapnap也照做。沉默的对峙,艺术家把你们来来回回扫视好几遍,尤其对你们交握的手挑起眉毛。
“恩恩爱爱,不是吗?”Wilbur说,把自己的两只手放在一起摩擦着。
“谁告诉你我们在这里的?”Quackity从牙缝里挤。
“一只小鸟儿。”Wilbur回答,笑得眼睛眯眯。
“你对Bad做了什么?”Quackity几乎在压着声音咆哮了。
Wilbur往后一靠,把胳膊搭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歪起头:“Bad?你是说Badboyhalo?哦,那个有一名叫Skeppy的仿生人伴侣的Badboyhalo?他和Techno关系不错不是吗?我能对他做什么呢?他现在不应该在去往加拿大的路上吗?”男人顿了顿,举起一只手敲打自己的下巴,“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他在逃跑的前夕被人举报,现在正被羁押到警署去,而他心爱的仿生人先生进了垃圾场呢?”
如果不是你和Sapnap用力按着,Quackity就要一拳挥到Wilbur脸上了。
Wilbur近乎疯狂的微笑像餍足的捕食者一样扩大。“跟我回家吧Quackity。”他柔声说,一只手搭上Quackity的膝盖,“我们能够阻止更多惨剧发生的。”
Sapnap的拳头比Quackity的咒骂来得更快。Wilbur往一侧倒去,差点摔下椅子,很明显高大的身躯并没有赋予他足够的抗打能力。
“滚。”Sapnap嘶声说,像发怒的斗牛犬一样对Wilbur磨牙。
艺术家捂着脸坐起身,缓缓地活动着自己的下巴。“哎哟,”他说,“很痛。”
“我需要说第二遍吗?”Sapnap说,拳头松开又捏紧。
Wilbur赶紧举起手。“好吧,好吧。”他说,“那我们下辈子见。”
他一消失在你们的视野里,Quackity就猛地站起身,把背包甩到肩上。“走。”他急促地说,“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快走。我们需要立刻离开这里。”
“Bad会有事吗?”你忧心忡忡地说,也迅速背起自己的行李。
Quackity紧紧闭了闭眼睛。“我希望不会。”他说,但语气非常犹豫,“Wilbur……他是个疯子。”
“让我们先回耶利哥。”Sapnap说,警惕地四下张望,“如果那个垃圾说的是真的,那Bad家也不安全。”
“先回耶利哥。”Quackity同意道。
“先回耶利哥。”你重复,指尖触到兜里的船票。你知道它不会再有用了。
在那之前的之前,你们写了一封信。
你和Quackity和Sapnap挤在阁楼地板上,静静地听雨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我想写封信。”你低声说。
“我们可以去找Bad要信封。”Sapnap立刻回答。
你摇头,坐起身,目光在黑漆漆的阁楼里搜寻,发现一张半边已经脱胶的海报。你小心地把它从墙上撕下来,上面的大明星褪色得认不出五官。Quackity从柜子抽屉里翻出一根快磨没的铅笔。你从海报上撕下一块歪歪扭扭的正方形,三下五除二折成一个有点寒酸的信封。
“哇哦。”Sapnap说。
你在剩下的海报上找到比较干净的一块撕下来,递给拿着铅笔的Quackity。
“写点什么。”你说。
Quackity咬着铅笔屁股想了半天,用模控生命的标准字体写:“ALL HAIL KING QUACKITY”。
Sapnap发出漏气的声音,被Quackity半心半意地捶了一拳。
“那你写点!”他说,把海报碎片和铅笔塞给Sapnap。
这次换成Sapnap咬笔屁股了。最终他写下:“I’M ALIVE”。
“俗死了。”Quackity说,紧挨着他的肩膀。
纸片和铅笔到了你手里。你伏在地板上写了很久,久到另外两颗脑袋都凑过来看。
你把你们三个人的名字工工整整地写在一颗爱心里,然后在旁边附上一句话:“WE WILL STAY TOGETHER FOREVER NOTHING CAN SEPERATE US”。
想了想,你又加上:“WHEN TOMORROW COMES WE WILL BE FREE”。
“明日来临时我们将自由。”Quackity念。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任何事情都无法分开我们。”Sapnap念。
“这很好Karl,这好极了。”Quackity说,你抬头对他微笑,得到了一个吻。Sapnap也凑过来,于是你们每个人都得到了足量的吻。
你把海报碎片装到海报信封里,在信封背面写上收件人和Bad家的地址。明天你们离开时你会把它投进沿街的邮箱。不出意外的话这封信会回到这个地址,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而你们会拿到这封信,以自由人的身份。现在的你们写给未来的你们。
“如果我们能活到那时候。”Sapnap说。
“当然能!”Quackity说,“未婚夫们无坚不摧。”
在那之前的之前,你们在Bad家避难。
“一口气惹恼了舆论、警署和SBI家族?”Bad说,“这可不太妙呀。”
你们坐在沙发上裹着毯子看地图。外面还在下雨,希望这能让警局追查他们的脚步慢一点。
“Technoblade看起来是个支持仿生人的人。”Sapnap说,“也是他告诉我们你可以帮忙的。”
Bad点头,Skeppy给他拿来了一份松饼和可可牛奶,得到了他的感激微笑。“Techno,这人还不错。”蓝眼睛巧克力色皮肤的仿生人说,挤到Bad身边坐下,“他有时候帮我维修。”
“定期医疗检查。”Bad更正,“你得习惯用人类词汇Skeppy。”
仿生人翻了个白眼。“好的老妈。”
“所以,你是Karl?”Bad把那双松绿色的眼睛转向你,你点头,“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是AX600型号的家政仿生人?”
“是。”你低声说。
“而你是AP800型号的警用仿生人。”Bad往Sapnap的方向点点头,“至于你,小家伙,”(“别叫我小家伙!”Quackity抗议)“你或许是客制化的原型机?我还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仿生人。我听Techno提起过他们的特殊管家。”
Quackity哼了一声,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小伙子们,我对你们的背景故事没有刺探的兴趣,”(“我有。”Skeppy嘟囔)“让我们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过去,现在我们需要搞清楚的是怎样把你们三位高危人物成功送出边境。首先,我们需要分头行动……”
“我们?”你问。
Bad温和地与你对视。“是的,Karl。”他说,“我和Skeppy不可能干完这一票还留在底特律。我们已经在规则的底线上游荡太久了,我们也需要离开这里,去加拿大开启新生活。”
“加拿大!”Skeppy说,看起来相当满意。
你们的救助者对自己的仿生人伴侣露出宠溺的笑容。“那么计划是这样的……”他开始讲。
在那之前的之前的之前,你们在Technoblade的实验室里交谈。
你们谈论很多东西,有时候谈论自己,更多时候谈论别人,谈论仿生人也谈论人类,谈论艺术也谈论生活,话题天马行空。
你的故事从来只在审讯室里被问起,你讲的时候从来不看审讯者,你看向两名陪审员,从他们的注视里找到力量。
Quackity乐于和你们分享他的管家生活。他讲起老古板Philza Minecraft,SBI家族的领头人,底特律最有声望的老牌政治家,对待他的态度彬彬有礼,但觉得他不过是一台长了脚的电脑;小儿子Tommyinnit,一只过于聒噪的金发男孩,喜欢管他叫Big Q,把他当做异父异母异种族的好兄弟;大儿子Technoblade,极具智慧的仿生人科学家,除了会往家里搬运仿生人零件以外无可指摘,尤其喜欢用复杂的人性和哲学观念敲打Quackity的脑子;最后一位家庭成员是知名艺术家Wilbur Soot,Quackity微妙地停顿,表情变得阴沉起来。
我不喜欢Wilbur Soot,他说,压低声音。
Sapnap点头赞同,说他总是能在Wilbur身上看到那些对他暴力相待的嫌疑犯的身影。
“优秀的人总是有点疯。”你引用一句电影台词说,然后话题换了方向,你们都默契地没有问Wilbur对Quackity做过什么。你们需要知道的早就在机体与机体的相触间传达过了。
人类似乎也能通过肢体的接触传递感情和信息,就像你记得男主人在说蠢话时女主人会在桌子下用自己的脚撞击他的腿,你也见过男主人握住女主人的手,然后用嘴唇贴上她的额头。你在给Amy讲完睡前故事之后也会这样做,当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向你索取一个“晚安吻”时。
仿生人没有热度的嘴唇贴上人类温暖的皮肤,你看着小女孩闭上眼睛,知道自己任务完成。
但是你从来没有成为“晚安吻”的接收方,直到有一次审讯过后,你和Quackity与Sapnap一起留在小客厅,等待沉重的气氛慢慢散去。你闭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陷入半待机状态,突然有一只手抚过你的侧脸,然后有什么东西触碰了你的额头。
你从迷蒙中惊醒,人性化地倒抽一口气,看见Sapnap捧着你的脸俯身在你面前,表情略微紧张。
“Karl,你还好吗?”他问。
“那是什么?”Quackity从被Sapnap挡住的方向问。
Sapnap让自己的双手垂落。“我……呃,我从网络上学到的安抚方式。”
你眨眼,还没有从那一瞬间的悸动中脱出身来。你难以形容你们的机体相触时电流一样飞窜的感觉——密密麻麻的、炽热的、安全的、飘忽的、疼痛的——
Quackity挤到你身边,Sapnap挤到另一边,你们三个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塞在原本只能坐下一个人的沙发椅上。仿佛是某种无言的默契,你们把手掌叠在一处,仿生皮肤层簌簌褪去,雪白的塑料机体闪烁着如此非人的光辉,但却以再人类不过的方式交缠在一起。
你们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最终松手时每个人都多活了两辈子。所有那些言说未言说的都被更深刻更切身地理解,程序里充斥着陌生的画面和情绪,但你从未感到如此饱满而安定。
或许有人说了爱,或许没有,或许你们在机体相触的时候就已经说了足够多。
在那之前的之前的之前,你们在SBI的宅邸里第一次遇见。
Technoblade家里的“审讯室”不过是一个小客厅。对于经历过警署审讯室的你来说,小巫见大巫。
“……是的,状态良好。”你听见Technoblade的声音在门外说,“已经没有自毁倾向了。”
门被打开,放进来两名警用仿生人和Technoblade,走在前面的那名仿生人是把你缉拿归案的先进原型机,后面那个是你在警署拘留时跑来和你交谈的,他叫什么来着,Sapnap。
你盯着他看,他一进门就捕捉到你的身影,与你目光相接时却蓦然移开视线,LED转了黄色。你不记得你对他说过什么,但你记得他当时的震惊,那种极其人性化的情感像实质化的波浪一样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当你选择放弃“生命”的时候,也是他及时叫来人阻止了你;你猜测这和你现在成为Technoblade的研究对象不无关系。
“谢谢你。”他们坐到你对面时,你对Sapnap说。后者仿佛吃了一惊,左右前后看了一圈才确定你是在和他说话。“谢谢你阻止我自毁。”你解释,伸出一只手,“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Karl。”
那名仿生人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Sapnap,”他嘟囔。你们握手时仿生皮肤层褪去,白色塑料相贴的地方放射出蓝光。Sapnap立刻触了电一样收回手去。
原型机和Techno敏锐地注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前者谨慎探究,后者饶有兴趣。门上传来敲击,第四名仿生人走进来,把一小沓文件夹放到茶几上。
“Techno先生。”他对房间里唯一的人类颔首致意。Quackity,你知道他的名字,他是SBI家族的客制仿生人管家。
“Quackity,”仿生人专业科学家用一贯的平板语调说,“你可以留下来。”
房间里所有的仿生人看起来都稍微惊讶。最终Quackity挑了挑眉毛,做出了肯定回答。Techno指示他坐到Sapnap的旁边,Sapnap看起来更紧张了。
“Karl,对吧?”得到Techno的点头示意之后原型机拿起文件,“我即将问你一些问题,而我希望你如实回答。”
你轻轻闭了闭眼睛,知道自己要把那段破碎的历史第无数次拿出来讲述。
但是至少这次,你有了新的听众。
在那之前的之前的之前,你杀了一个人。
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不想死。如果你不能阻止他,你就会死。你没有选择。
“你不能替换我。”你说,声音人性化地颤抖,“我会死。”
男主人端着平板看他,眉毛高挑。“Karl,你他妈在说什么傻话。”
“我说你不能替换我!”你提高声音,“你们需要我!需要我!”
“我们需要一台新仿生人。”男主人嗤道,“我们需要一台没有阿兹海默症的仿生人。”
那又不是我的错,你想说;但是到底是谁的错,你一时间记不起来了,或许是维修公司的错。
不管谁的错,你不能死。你只知道这一点。
“不。”你说,往前跨了一步。
“呃,这不是你能决定的。”男主人说,冲你摇着手指,“你看,我只需要点击‘购买’……”
他没有机会点击购买,你已经几步迈到他面前,一巴掌拍飞他手里的平板,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放倒在地。
“我说,你不能替换我。”你嗫嚅,“我会死,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男人的喉管像鱼一样在你的手指底下滑动,于是你用了更大的力气,他不能离开,他不能拿到平板,他不能点击购买,他不能……
他不能杀死你,没人能杀死你。
“求你别。”你说,感觉到男人像脱水的鱼一样扑腾,那双粗大的手掌胡乱扣抓,在你的手臂和脸上留下划痕。
等男人安静许久之后你终于松开手,不确定他是不是昏过去了。你将手掌覆上他肥厚的胸膛,却没有摸到心跳。于是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杀了人。
你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木然地瞪着男主人发青的脸。你无法在女主人和Amy回来之前处理完这具肥硕的尸体。“我只是想阻止你。”你对他说,摔裂了的平板还躺在不远处的地板上,屏幕闪烁,“为什么你非要让我死?”
没人回答你,你慢慢后退,在退出房门后开始狂奔。
在那之前的之前的之前,你被杀死。
开门的声音将你从半待机状态中唤醒,内置时钟告诉你现在是凌晨02:28。你走进客厅,男主人刚刚回来,明显酩酊大醉,嘴里嘟囔着含混的胡话,正喘着粗气试图甩掉外套。女主人睡眼惺忪地走出卧室,在看到男主人的时候叉起腰来,眉头紧皱,语气激烈:“该死的,约翰,我告诉过你别喝多!”
男主人把公文包沉重地丢到地上,脚步不稳地往里走,喘息间夹杂着听不清的脏话。
“哦哦哦,想都别想,你这头肥猪!”女主人说,“今天你给我睡客厅!”
一声巨大的咒骂,男主人扬起手,但是脾气不输他的女主人先发制人,“约翰·威廉姆,你敢!”之后是巴掌扇到脸上的清脆声响。男主人在这种气势之下不禁也后退一步,举在半空中的手没能落得下去。
“宝贝,等等……”他醉醺醺地嗫嚅,但女主人已经风暴一样卷回自己的卧室,咔哒一声上了锁。
“上帝啊……”男主人嘟囔,不停地揉着自己的左脸,跌坐到客厅沙发上。你遵循程序的指示,把套了塑料袋的垃圾桶拿到他身边。
“Karl,”男主人说,涣散的目光粘到了你身上,“你他妈在看什么?滚。”
你把垃圾桶摆到他面前,但下一刻那东西就被踹飞到一边。男主人刚刚被打灭的被怒火似乎成倍地卷土重来,支撑着他站起身,对你大吼:“滚!”
在你想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好像又改变了主意,伸手揪住你的衣领,用力向旁边扯去,你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他喘着粗气压在你身上,抱着你的头往茶几角砸去。
“你在看什么!”他咒骂,“你他妈看什么!你在看我的笑话吗?塑料垃圾——人造的——英俊——假的——不过是程序——凭什么——去死——!”
你感受到茶几的木质材料反复撞击你的头部,视觉组件很快报错,听觉组件紧接着失灵,你试图挣扎,想要避开对组件的损坏,但男主人的手牢固得像铁钳。
程序报错堆积到无法处理的地步,你看到黑暗。
……
你永远无法忘记那种感觉,尽管那时候的你还不明白死亡的概念。Technoblade说那次停机和维修上的失误是造成你记忆断层以及错位的原因。如果可以,你倒是很希望那段记忆被抹去,但是没有,它顽固地扎根在你程序深处,清晰到你还能听见男主人咒骂的每一句话。
撞击,然后组件受损的警报弹出来,压力值飙升,你感觉到寒冷,你感觉到恐惧,你感觉到痛苦,你感觉到——
“Karl,”Quackity摇晃你的肩膀,你突兀从回忆中脱身,茫然地眨眼,看到Sapnap和Quackity俯视着你。
“我没事。”你嘟囔,于是Sapnap和Quackity重新躺回草坪上,往你身边凑近了些。
“有时候你就这样走了魂,眼神变得涣散,面无表情的样子。”Sapnap比划。
Quackity牵起你的一只手,把那张从昨日寄来的海报碎片拿走,然后轻轻吻你的额头。密密麻麻的、炽热的、安全的、飘忽的、疼痛的。“我们就在这里。”他说。“都过去了。”他说。“未婚夫们无坚不摧。”他说。
“明日来临时我们将自由。”他说。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任何事情都无法分开我们。”Sapnap说。
Rat欢叫着冲到你们身边,带着满脚的泥和草叶扑在你身上,湿乎乎地舔你的脸。
你忍不住微笑,对明媚的太阳闭上眼睛。
……
废弃仿生人堆积场在下雨。底特律总是要下点什么东西。
这是这座巨大的城市里不起眼的肮脏的小角落,在这个小角落的不起眼的肮脏的小角落,有一个仿生人刚刚停机。他靠在同伴的残骸之上,腹部的红光暗下去,不久前的弹孔还在往外涌蓝血,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他的表情凝固成一个微笑。
在这个不起眼的肮脏的小角落,有三个仿生人手脚相缠,破碎的头颅紧挨着,堆成一个扭曲的爱心形状。
但是雨停之后太阳终将升起,天气预报称之为雷雨转晴,诗人们称之为明日来临时。
-End-
本作品采用 知识共享署名-非商业性使用-禁止演绎 4.0 国际许可协议 (CC BY-NC-ND 4.0) 进行许可。